第二節(jié)、文字

為了對古代漢語的文字問題有個基本了解，本節(jié)著重講述通假字、古今字和異體字。

一、通假字

通假字是我國古書的用字現(xiàn)象之一?！巴佟本褪峭ㄓ?、借代，即用讀音相同或者相近的字代替本字。由于種種原因書寫者沒有使用本字，而臨時借用了音同或音近的字來替代，有人認(rèn)為部分通假字就是古人所寫的白字。事實(shí)上，第一個寫通假字的人可以說是寫的白字，但是后人紛紛效仿，也就積非成是了。

通假字所代替的那個字我們把它叫做“本字”。如“甚矣，汝之不惠”(《列子·湯問》)，其中“惠”是“慧”的通假字，是“智慧”的意思。

通假雖然前人也謂之假借，也是“依聲托事”而借音表義，但是它與六書之一的“假借”是不同的。六書中的假借是造字的一種法則，是不給某些詞造專門書寫符號而借用他詞書

寫符號來替代的法則，是“本無其字”的“依聲托事”，沒有所謂本字可言(后世再造本字者除外);通假則是古人用字的一種變通現(xiàn)象，即借用音同或者音近的字來代替本字，是“本

有其字”的“依聲托事”。

用字的通假和造字的假借雖有不同，但在借音表義這一點(diǎn)上并沒有本質(zhì)的區(qū)別。只要在使用過程中能做到約定俗成、得到社會的公認(rèn)就不會造成交際的障礙。因此，某些通假現(xiàn)象在某個時代通行，當(dāng)時的人們習(xí)以為常，并不以之為怪。在沒有正字法、也沒有能促進(jìn)用字規(guī)范化的工具書的古代，人們用字不像后世那樣嚴(yán)格。另外，漢字在隸變之后，字形的直觀表義功能已不復(fù)存在，音同音近的字又多，形體也難記，人們在倉促下筆之際，也自然易寫“別字”，正如漢代鄭玄所說的：“其始書也，倉卒無其字，或以聲類比方假借為之，趣于近之而已?！敝劣谟械牡浼畷淹鲐髞碇荒芨鶕?jù)某人的口授再筆錄流傳，筆錄之時，也容易注重聲而忽視字形。某些“別字”流傳久了，也就漸漸相沿成了習(xí)慣，所以古書中的許多通假字與其本字之間的對應(yīng)關(guān)系(即某通某)是相當(dāng)固定的。

古書中大量使用通假字是造成古書難讀的重要原因之一。碰到通假字一定要打破其字形的束縛，“以聲求義”，不能望文生義而“硬解”。清代學(xué)者王念孫說得好：“字之聲同聲近者，

經(jīng)傳往往假借。學(xué)者以聲求義，破其假借之字而讀以本字，則渙然冰釋;如其假借之字而強(qiáng)為之解，則詰鞫為病矣?！?《讀書雜志》)

前面說過，通假是借音表義.以音同音近為前提，所以辨識通假字主要是以聲音為線索。閱讀中遇到某一個字不能用其本義或引申義去解釋時，就應(yīng)考慮到是否存在通假的問題。如

《論語·陽貨》：“陽貨欲見孔子，孔子不見，歸孔子豚?！边@一句中的“歸”字當(dāng)作何解釋呢?若依《說文解字>，歸的本義是指女子出嫁，用在本句顯然不通;若用歸的引申義“歸還”似乎可通，但孔子并未借給陽貨豚，又何以言歸還?聯(lián)系上下文意，是陽貨想通過送豚給孔子，好讓孔子依禮回拜，那樣便可望見到孔子，句中歸字是贈送的意思。然而歸字的本義和引申義中都沒有贈送這一義項(xiàng)，古有贈送食物的專字“饋”與“歸”音近，可以初步斷定歸是饋的借字。查同書《微子》，又有“齊人歸女樂，季桓子受之，三日不朝”之語，歸同樣借為饋(意思是說齊國像饋贈美味一樣將女樂送給魯國)。再查別的古書，還有同類例證。這說明歸借為饋，已沿用成習(xí)，并非偶然。這是同類例證。另外，古書中往往有不同的書同記一事而用字互異的情況，這也是我們弄清通假現(xiàn)象的好材料?！皻w孔子豚”一句，鄭玄注本即“歸作饋”。這是異文例證。有了這些同類例證和異文例證，歸為饋的借字就可以確定無疑了。

辨識通假字要注意兩點(diǎn)：第一，要有古音韻的常識。所謂音同音近是就古音而言的，不是指的今音。古今語音變化很大，古代音近的字，到現(xiàn)在有的可能變得完全不同或不近了;

而原本讀音不同或不近的字，又有可能變得相同相近。所以當(dāng)我們以聲音為線索去辨識通假時，千萬不可只據(jù)今音作準(zhǔn)則。第二，在沒有別的例證時.不可只據(jù)音同音近而輕言通假。判定某字借用為某，一定要有充分的證據(jù)和理由。對于古書中常見的通假字，古今注文中多有注明，《辭源>《辭海》中也有釋例，初學(xué)者應(yīng)該通過閱讀和勤查工具書去掌握一批常用的通假字。

下面列出通假字示例表(見表7-1)。根據(jù)通假字的讀音，按照漢語拼音順序排列(未按照本字的讀音順序排列。例句凡見于中學(xué)語文課本者，所注出處均為課本上的篇名)。

二、古今字

古今字，是不同時代記錄同一個詞(或語素)使用的不同形體的字。古漢語中有些早期的字所記錄的詞義比較寬泛，給準(zhǔn)確理解詞義造成一些困難，隨著語言的發(fā)展，它所記錄的多

個意義中的某個或某些意義被分化出來另創(chuàng)一個新字來表達(dá)，這個早期的字和新字便形成了古今字。使用年代較早的是古字，使用年代較晚的是今字。由于今字產(chǎn)生在古字之后，也稱

作后起字。

古今字分兩類：一類是字義完全相同，如由/塊、灋/法、壄/野、楓/栲等;一類是字義部分相同，如莫/暮、景/影、辟/避等。前一類古今字是一對一的關(guān)系，今字的產(chǎn)生不涉及漢字的孳乳分化，古今字屬同字異形，是異體字的一類。后一類古今字不是一對一的關(guān)系，今字是古字發(fā)展變化孳乳分化的結(jié)果。

漢字的孳乳分化，有以下幾種情況。

第一，今字是由古字的本義產(chǎn)生的。如“莫”本義指日落，太陽落在草叢中?！澳奔俳栌米鳠o定代詞，而它的本義另造了一個“暮”字。再如“止/趾、要/腰、衰/蓑、求/裘、匪/篚、其/箕、匡/筐、然/燃、益/溢、禽/擒、反/返、縣/懸”等。

第二，今字是古字的引申義產(chǎn)生的。如“景”本義指日光，引申指明暗形成的影子，這個意義后造了一個“影”字。再如“弟/悌、解/懈、責(zé)/債、竟/境、坐/座、中/仲”等。

第三，今字是由古字的假借產(chǎn)生的。如“辟”，本義指法，假借義用作逃避，這個意義后造了一個“避”字。再如“辟/僻、辟/嬖”等。

古字和今字在形體上一般有相承關(guān)系。在多數(shù)情況下，今字是在古字形體上增加偏旁或符號構(gòu)成的，如古今字“昏/婚、弟/悌、反/返、大/太”;也有的是古字改變形符或略加變形的，如“陳/陣、開/閑”等;當(dāng)然也有是古字完全變形的，如古今字“亦/腋、蘇/甦”等。

應(yīng)該注意的是，古今字是就某一字義用字不同來說的。如“尉”既是“熨”的古字，又是“慰”的古字，前者是就“尉”的本義說的，后者是就引申義說的。

古今字是相對而言的。今字如果再產(chǎn)生了后起字，對后起字來說，它又是古字。

古今字的產(chǎn)生解決了早期字少、一字身兼數(shù)義容易造成理解混亂的問題，使?jié)h字表達(dá)的概念更明確，是漢字發(fā)展中的一個重要現(xiàn)象。

三、異體字

在古代漢語中有一些字，它們同音同義，只是形體有所不同，稱之為異體字。如“嘆”與“欺”， “跡”“躋”與“蹟”，“淚”與“淚”等。漢字簡化后，幾個同音同義的繁體

字，有的被一個簡化字代替，如“嘆”與“欺”簡化為“嘆”，“醫(yī)”與“壁”簡化為“醫(yī)”，“懽”“讙”與“鹱”簡化為“歡”等;有的選用其中一個字為規(guī)范字，其他的則為異體，如“跡”“躋”與“蹟”，用“跡”作為規(guī)范字，“淚”與“淚”，“覩”與“睹”，“徧”與“遍”，用“淚”“睹”“遍”作為規(guī)范字。

有些字意義與用法有相同之處，也有不同之處，這樣的字不能視為異體字。如“沽”和“酤”在“買賣酒”的語義與用法上相同，但“酷”的對象只能是“酒”，而“沽”的對象除了酒以外，還可以是其他東西。所以，成語“沽名釣譽(yù)”不能寫作“酤名釣譽(yù)”。有些繁體字簡化后，被另一個筆畫少的傳承字代替，但它們在古代漢語里是不同的兩個字。如“范”與“範(fàn)”，在古代“范”只用作姓氏，它沒有“範(fàn)”所具有的含義，所以它們不是異體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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